面对生活我们大步向前,但是只有事后才能理解生活。– 索伦•克尔凯郭尔
人都会习惯于用过去的经验指导自己未来的生活,称为归纳法思维。归纳法是人类文明发展的重要思维方式,以至于被每个人下意识地时刻依赖。
过去几十年,中国的发展极其迅速,以至于每10年都有着巨大的社会环境的变化。60后-70后-80后-90后-00后-10后,每个时代的人们都被各自的成长环境塑造着自己专属的人格特质,并喃喃自语各说各话,让跨代沟通变得无比困难。
教育内卷发生在以80后为主力的父母一代,与00/10后为主力的孩子一代之间的产生了尖锐的矛盾。
在教育这件事上,80后这代的孩子们无疑是幸运的。80后的父辈是60后,吃苦的一代。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之下,他们有着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期望,有远见的60后父母可以把全副家产压在孩子的教育支出上。同时由于自身的教育程度关系,对孩子们的教育成果又相对比较宽容。他们思维里面,农村的父辈始终有着“土地”资源作为退路。故而,80后的孩子们并没有成为教育内卷的受害者。
80后孩子们的幸运不止于此。改革开放的春风,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。而80后是改革开放以后,第一代被先教育起来的孩子们。大量的80后进入象牙塔完成高等学业,成为中国最大规模阶级跃迁的直接受益者。
改革开放以前,中国的现状是几乎全员均贫和草根。第一批富起来的草根造就了中国第一批富裕阶层,而第一批被教育起来的80后孩子们,在过了而立之年之后,趁着资产价格上升(房价为主)的东风,积累了这一代人的第一笔私人财富,造就了中国第一批中产阶级。这是中国历史上,甚至可以说是世界历史上最大规模的阶级跃迁事件。
上面说过,人们受归纳法思维的深刻印象。而归纳法思维的隐含假设是过去和未来一样。
80后的孩子们,受到高等教育,跟随工业化进程中国,在城镇化大潮中迅速占领企业的中层,或买房或投资,积累人类第一笔财富,实现阶级跃迁。他们把这一切追因于高等教育:教育让自己变得富有。当80后有了孩子,良好的教育变成了对自己孩子必选的期望。难道“教育让自己变得富有”这个理由还不够吗?于是举世瞩目的教育内卷在华夏大地轰轰烈烈地展开了。直到2021年,国家从隔空高喊素质教育到被迫出台并残酷落实双减政策,以新东方/好未来等一大批教育机构瞬间轰然倒下为代价,令人唏嘘不已。
是80后错了吗?是的!这次我站双减政策。不是因为双减政策为00/10后孩子们减负,而是因为80后父母的内卷逻辑站不住脚。
80后这一代因教育实现大规模阶级跃迁,必要因是时代而非教育,教育只是充分因,却被80后误认为是必要因。这次,过去和未来已然不同。大规模的中产阶级已然形成。而阶级是有排他性的的,当一个阶级(中产或富裕)形成并稳定后,在整个阶级层面会有意无意敌视新加入者。这一点皮凯蒂在《二十一世纪资本论》这本书用大量数据证明了:在一个稳定社会:贫富悬殊会越来越大,阶级跃迁会越来越难。一定程度上,教育内卷正是80后中产敌视后来者加入这一团体的手段。没错,只有中产在内卷,富裕阶层并没有加入这场荒诞的行为。在教育上,富裕阶级甚至不屑于跟中产一较高下。因为他们明白,你们内卷半天,无非是想要把后来者踢下船,并守住自己的财富而已。这是中产的焦虑,富裕阶层并不存在,他们有自己的方法:碾压你,与你何干。而没有上船的大部分,并没有资格参与内卷,除非买得起学区房。
必要说明一下:我描述的80后一代人的大规模阶级跃迁,不特指80后某个个体的阶级跃迁。00/10后仍然可以因教育实现阶级跃迁,只是对于个体来说,成功概率变得很低;同时因为教育内卷,让孩子们得到高分的难度又变得极高。与80后一代相比,性价比不可同日而语。
归根到底,人们想要的不是教育,而是爬上一个阶级,守住一个阶级,把试图上船新竞争对手往下踢(我表达为群体的客观结果,非个体的主管意识),如果可能再往上爬一层。背后的支撑和动力,是欲望。
那么从上帝视角来看,更应该内卷的是80后这一代,应该替80后没有上船者惋惜,如果当初卷起来,也许现在已经在船上了。现在自己的孩子却连卷的机会都没有。
那么,在内卷的环境下,如果中产不参与内卷是否真的会被迫下船?其实要看的是中产之所以为中产,依赖的是什么,中产与非中产的差别是什么。
中产有体面的工作,不错的工资收入和固定的假期,在中等生活水平的支出以后还能有所结余;积累了以核心商业区房产为代表的固定资产,甚至积累了不错的储蓄购买有价证券和理财产品。
相比之下,非中产在底层做辛苦的一线工作,虽然如今的工资已经跟中产的底部不相上下,但是当前环境下,购买房产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即便咬牙买下城市边缘区域的房产,生活也会相当拮据,辛苦地当20年房奴。
对比之下,中产的孩子,即使不内卷,最坏的情况下最终找了一份非中产一样的工作,以中国当前的发展,在不消耗父辈资产的前提下维持上一辈的生活其实并不困难。而以中产的见识、阅历、能力圈和朋友圈,让孩子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并不会特别困难。同时,让孩子学习有更多时间学习一些“无用”东西,让孩子具备一些优雅知性生活的能力,所谓素质教育,何不善哉。
记得单喆慜老师在2020年的时候问她的女儿:“学习的目的什么?”“学习的目的是为了应付考试呀。”“为什么这么想?”“我学习的东西和方法不是我自己想要的,是你们硬要填给我的,你们还用考试成绩来检查我学习的成果,难道学习不是为了应付考试吗?”当然女儿知道这个答案让母亲失望,于是说:“生命的意义不是为了应付考试,是为了探求真相,追寻真理。”
写到这里,我已经词穷。我不晓得如何去写文章的结尾让人满意。我认为世界有一万种可能,让每个人去选择。让想要财富的人追求财富,想要探求探求真相的人去追寻真理,想要精神富足的人去沉浸知识海洋,想要做平凡的人给予平凡的机会…
时代变了,60-70的在均贫中成长,80-90在追富焦虑中成长,00-10在物质相对富足中成长。在20年代,我很难判断让孩子做什么是对的,但是我知道用80-90年代的成长环境作为依据为00-10后规划人生,大概率是错误的。孩子们没有经历过从物质贫困到富足的过程,没有父辈的物质匮乏焦虑,他们的人生与父辈并不相同,他们的选择无需跟父辈一样,也一定不一样。